猫季

汉 霄


花奁卷-五


旭凤再醒来时,已是只通体漆黑的废鸦了,平日里他引以为傲的靓丽彩羽焦的焦,秃的秃,余下的正纠结成团,扎得他浑身难受,正要扇扇翅膀,换个舒服些的姿势,顺带梳理梳理腹下羽毛时,却被人捏住双翅提了起来。

  是谁竟敢如此放肆!火神殿下双目如炬的扭过了头去,势要从气势上压倒对方。

  于是,润玉就看到颈部炸起一圈毛,直把自己炸成朵喇叭鸦的火神殿下,在对上自己的视线后,默默转头想将自己埋起来,发觉无望之后,干脆的闭上了眼。

  “小黑鸦,你这是刚从哪家锅炉里钻出来呀?”笑弯了眼的润玉,拿哄小孩的语气逗弄着旭凤,把整只鸦搂在臂中,用湿毛巾轻轻擦拭着他的羽毛,嘴里还不忘继续调侃道,“你说我该叫你什么好呢?小黑?小鸦?还是焦黑鸦?要不还是二鸦吧!”

二鸦?什么玩意儿?

   旭凤羞愤欲死,直将自己高贵的凤颅彻底钻入了润玉的袖中,说实在的,夜神殿下若还是以本来的面目如此逗弄他,灯下看美人未尝不赏心悦目,他指不定心里还得美滋滋的,然如今这幅尊荣也全是拜他所赐,他只好装聋做鸦到底了。

然而润玉的恶趣味却在见他如此乖顺后,愈发高涨,最后竟趁他不备,提住两脚猛地将他翻过身来,按在了腿上,一边念着“我们二鸦是雄鸟还是雌鸟啊?”边拉开了他的小细腿,凑上前来细看,在坏心眼的发觉腿上的傻鸟已经彻底呆掉后,犹不死心的伸手,准备直接上手掏鸟蛋蛋了。

当夜,花圃后园的草舍内,传出了惊天动地的一声长鸣,清如箫笙,响如钟鼓,绕梁三匝余音尚存。

翌日,看护花草不利的润玉,就在赔干净多年积蓄后,被愤怒的园主扫地出门了,全副身家也不过两件衣裳的润玉,便带着只垂头丧气蹲据于他肩头的焦毛鸦,再次开始了他漫长的流浪生涯。

 

在此之前,旭凤从未发现过,他的兄长竟如此能折腾鸟,先是捉了碗白胖竹虫试图投喂它无果后,就一本正经的责怪他挑食;尔后餐风露宿的一途中,每每没了钱就会重提一遍,要把他卖给饭馆做只烤鸦;最后见旭凤能经他大小不断的调侃逗弄后,竟生出了要带他一起上街卖艺的想法…

来个仙救救我吧,谁都行,哪怕是燎原他都认了。

最终,润玉带着他南下抵达了淮城,此处盛产青茶,其中更以被誉为“顶金茶”的青鼎为最,早已是闻名遐迩的茶中珍品了,每到得采茶烹制的时节,新茶的淡香能飘出十里远,润玉就入了这里的制茶世家做学徒。

旭凤涅槃因胡思乱想险些失败后,重塑的真身内,尚有暗创无法自愈,内丹有损的情况下,他也不欲强行动用神力,天界迟早会派人来寻他,况且当下跟着润玉的日子,意外的令他心安。

这日里,他正安静的窝在床榻上闭眼小憩,却不防被下工归来的润玉一把搂住,滚入了床铺,紧挨着的胸膛后传来愉悦的震荡,他感到润玉轻抚过他脊背,叹道,“二鸦啊,你怎就这般不好动呢?可是想着要多为我储些肉,将来做烧鸦也好有料些?”

旭凤早已能做到对他的这些胡话嗤之以鼻,这世间大抵除了他自己,还真没谁能烹熟他。

润玉也不纠缠,搂着他天南海北的一通侃后,向他讲起了故事,这是这些年来,他们共同生活所养成的习惯,今日的故事便缘自一首诗,当润玉叹道,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时,旭凤竟莫名自他温润的声色中感受到了一丝悲切。

他心存疑虑,不由竭力抬起头,瞪大小脑袋上的那双乌亮眼睛,与润玉对望了许久,终败下阵来,埋头缩进了润玉怀中。

“二鸦伴着我可有觉安心?那如此说来,你当是只点酥鸦了…”然而夜王殿下,三句不离本行,势以调侃火神殿下为己任,务必要让焦黑鸦这个事迹成为火神殿下此生不可提及之痛。

 

天界在发现火神失踪,并四处搜寻的兵荒马乱后,燎原君在百忙之中终于想起来,殿下曾令他隔日下界探视一番夜神殿下的嘱托,于是匆忙下界来寻润玉,火神殿下倒成了他此行的意外之喜。

拿出天界灵药治愈暗伤后,主仆俩很快在屋内就近日之况开始了交流,恰逢润玉这日提早下工归来,便听闻屋内有阵阵人声传出,当下驻足细听,却是燎原的声音道,“殿下暗伤不愈,滞留下界也已如此之久了,天帝陛下和天后娘娘都很担忧你,现下也是时候回到天界了。”

“可兄长尚不知此事,我又怎好不告而别。”旭凤却一反常态的顾虑起了他离去后,润玉的感受。

“殿下受夜神殿下照看,自是份恩情,然而他终也是会回归天界的,如今他还误以为你是只…乌鸦,又如何向他告别呢?你此番离去,大殿下只会以为是鸟儿飞走了,再过得十几年,说不定他连此事也不记得了,倒不如,将来回到天界,再报他此恩吧。”燎原君好不容易寻得旭凤,可不能让他再犹豫下去,急忙催促道,“况且,陛下和娘娘那儿,也总需要你当面去做个交代啊。”

“确是如此,是我考虑不周了。”旭凤沉吟片刻,点头应诺了,遂按捺下心中淡淡的不舍,与燎原一同化作道流光离去了。

 “鸟儿飞走了…吗?” 怔然良久,润玉推开门,望向已是空无一人的屋内发起了呆,他忆起浮生若梦,曾站在天河下同锦觅说,“只有热闹过的人,才知道什么叫孤寂,我本就是个万年孤独的命理,整日一个人用膳,一个人修炼,一个人看书,一个人就寝,从没有热闹过,又怎知什么叫孤寂。”他曾也满心期许过,锦觅会长长久久的陪伴他,到头来却不过空欢喜一场,他怎就忘了,当年仙子赠他昙花种子,教他痴等过一生,却是在无人观赏的夜里独自开而又败了。

他怎么能习惯陪伴呢?

既是天道予他的万世孤独,强求不得都是自怨自艾,他又怎能重蹈覆辙?旭凤的伤他岂是治不好,自欺欺人罢了。

思虑间,他拂袖打翻了茶盏,冷眼看着旭凤往日里最喜爱的那只杯碟落地,摔得四分五裂,通身流光溢转之间,引渡出神力,挥手斩断红线,将之寸寸焚为灰烬后,消失在了原地。

九重天外的旭凤,疾行而过的当下只觉腕间一空,月老的红线已断裂作点点朱红碎芒消散了,他怅然若失的停在原地,忽觉心下空荡,似有冷风在穿堂而过。

“殿下,不能停啊,当务之急是要尽早回到天界…”

他惘然回首,燎原的话已渐渐听不真切。


***小剧场

旭凤:讲道理,我只是回去报个道,我还要回来的啊!

学徒玉:养你只废鸦有何用?不伺候了,自己滚。

月老:哦嚯,凤娃等我再去给你搓两把啊!

锦觅:我出场了吧?是吗?我算出场了对吧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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