汉 霄
霄汉泥途-卷八
那日在栖梧宫内，魇兽陪卧床头，旭凤其实见到了润玉的梦，凌杂无章，只觉着压抑得紧，明明都是他闻所未闻之事，却俱是靛蓝的所见梦，他之所见就这般凋零慌颓吗？
又是何时所见？兄弟相残，弑父戮兄都会是真的吗？锦觅…又是怎么回事？
仙神不涉六道，也无身前后世，此中隐情只怕唯有润玉自己知晓，旭凤是最不可能自他口中得到答案，却也是最不会放弃溯问，假作不知的那个，而既是一切的缘由都在他三人之间，便先由这花界的虚实探起吧。
花界水境外，他先遇上的人却是狐狸仙，见得他来，竟似早有意料般问道，“凤娃，你可是想好了，执意要追根究底？”
“叔父可是知道些什么？”旭凤不免惊疑，如此，他之前所想便是有误了。
“知道也算不上，我也是老了才明白，眼见不为实，耳听亦有虚，唯心不可测。”红衣仙者说着，幻出法杖交予他手上，“你想知道的，都能在花界的时间回廊里找到答案，众芳主那边，叔父也已替你打点好了，算作我还你…错牵姻缘的孽债吧。”
“叔父…”旭凤不明白，却知不宜妄言，只迟疑道。
“你向来执拗，认定的事从不回头，却天生得情途坎坷，可你要记得，润玉他…同你一样，你且去吧。”他喟叹般笑着，起手虚点旭凤眉心，闪过缕幽深紫芒，摆摆手催他去了。
不知是否他错觉，叔父在这一瞬，竟显出了苍苍衰颓之意。
众芳主启阵后，他坐入回廊，狐狸仙的法杖银光大胜，竟慢慢递接出股浩瀚的星辰之力，打入他识海，而阵外的狐狸仙，至此已须发尽白。
再睁眼，已是光阴流转，他看到了在南天门外和一蒙面人打得不可开交的润玉，见他被火灵珠灼伤时，忍不得想上前执手细看，却穿透了他的白衣，茫茫然跟着他奔栖梧宫去了…
而后一切，皆如梦所见，权力倾轧，所求不得，玩弄术诡，众叛亲离。
可他看见的润玉，分明是因锦觅夸赞他龙尾一句绮丽，就会心有向往之人；是自讽过自己命理孤绝，却收了袋锦觅所赠的昙花种子就心生欢喜，满心期盼它开花的痴人；是跪地苦求，立下血誓也救不下生母的牺牲品；是受过三万道雷霆业火加身，也开不得口，护不住同族，着不上麻服尽孝的可怜人；还是那所爱难求，日夜受摧心之苦的断肠人…
他此前从不知道，他的兄长会这么苦，要如此委曲求全，有这么多恨，和那么多情…他看到他们在忘川河畔的最后一别，他答道，“我成全你们，剩下的，就当我一并还了吧。”
旭凤眼睁睁看他耗尽修为，斗转星河，逆反了霄汉，自己也落得根骨尽毁，最终是叔父登上星台，渡大半身内丹真灵，保他术法得全，形魂不灭。
他竟是一开始便想着要成全自己和锦觅的，旭凤不由苦笑，却谁知情随境迁，重来一次，他爱上的不是锦觅，是润玉。
……
怔愣间，旭凤在花廊上已泪雨滂沱，阴差阳错旁观过润玉的半生，绪犹顾自飘散难聚，胸口却在此时愈发滚烫，如炽焰灼心，逼他呕出口血来，是寰谛凤翎！
是他之前在栖梧宫，趁着润玉休眠，偷偷送入他内丹包裹魂元的寰谛凤翎受损了！
润玉！他踉跄着慌忙起身，脑中风暴骤起，在母神入狱后，是穗禾！取得了她一生修为戮杀风、水二神，嫁祸于他，那时他为此与锦觅蹉跎半生，而今绝无道理再容她得逞！
入夜，洛厢府内，送出了自己半身修为铸成水刃的洛霖，等来了“旭凤”，在对方趁他不备打伤他，并起手送出琉璃净火之时，润玉猝然飞临，振袖祭出水墙以作抵挡，随后向匆匆赶至的风神道，“还请风神速带尊上离去，看好锦觅！”
此番，他本意在穗禾胁迫奇鸢向锦觅出手时，就使计将其拿下，然终究因由已变，那只令他戒备不已的灭灵箭到底未来，却等到个直接向水神痛下杀手的穗禾，也不知是否为调虎离山之计。
这方，穗禾观大势已去，折身便走，润玉追上前去，同她在界外大打出手，“穗禾，我知道是你，就别再装神弄鬼了！”
孔雀公主见被识破，干脆化作原身不再做掩饰，嘴中却不无阴谋论的质疑到，“哼，看来夜神殿下知道的不少啊，天界究竟布下了你多少眼线？”
“这就不由公主费心了！”润玉说着展袖，提出少许魂元之力，引渡星辉月华，欲一举重创穗禾，却听耳后传来箭身穿破空气的铮鸣之响，他回头，灭灵箭已直抵背心，慌忙间侧身分过一半神力阻挡，穗禾的飞针便恰于此刻扎入腹侧，正中他气海，气血翻涌之际，眼见着两侧的攻势也愈发声势浩大的逼近…
润玉内丹剧痛，已无还手之力，身周竟张起凤凰的宽大羽翼将他牢牢包裹，把穗禾的攻击同灭灵箭都挡在了翼外。
“旭凤…”他念道，电光火石之间，穗禾已祭出琉璃净火，破除凤翎护势，鎏金光芒渐暗，最终同灭灵箭一起消散开去，润玉被震退丈远，仙脊碎断，内丹已裂纹密布，仙元开始飞速的向四周溢散。
原来…此即谓他的死限。
连呕出几口鲜血后，他侧倒在地再无法动弹。
“哼，我既早知夜神殿下也在洛厢府，又怎会不替你考虑一二！”穗禾不紧不慢着近身，对准他肩颈处，按下重重业火，在润玉强压入喉的低抑痛哼声中，诡笑道，“听闻龙之逆鳞不可触，穗禾早欲领教，就有劳殿下赐教了！”
说着，反手祭起琉璃净火就要拍下，却被人自侧方击中，退飞数丈远，倒地后犹吐血不止。
旭凤赶至洛厢府时，水神正在疗伤，见得他“返回”，拍桌怒斥着就和风神一起动了手，“竖子尔敢！你把润玉怎么样了？”
旭凤闻言更是急不可耐，只好且战且退，耐心解释过才得脱身，尔后同诸人在附近四下里苦寻，直到听得声润玉的痛哼，方找到方向。
“润玉！”白衣仙君襟口处的污血已沾染一身，侧躺在地上神智昏昏，他惊喊着跪倒在地，尽可能轻柔的搂他入怀，试图查看他伤势，一探方见其内丹上的裂纹尚在横深，仙元也不断溃散，带起天际阵阵惊雷，是上神身陨之兆！
润玉小小的痛吟过半声后，抬手抚住了他的脸，说道，“旭凤，我好冷啊…”血犹不止，看得旭凤惶急落泪，强召起损毁过半的凤翎温养住润玉内丹，并全力施法愈合他火毒之伤，嘴里还不住轻哄到，“很快就好了，很快的，润玉，你不要睡！”
怀中人却逐渐身形难继，腰身下顶开了衣衫化作龙尾，银光熠熠生辉，亮眼得可同星辰争光，尔后却自尾鳍上结起厚霜，一径向上，弹开了旭凤的术法，冻上润玉的眉眼和乌发。
他的声音越来越小，细微的颤抖都要不见，只反复轻诉道，“旭凤，我好冷啊，你抱抱我，我快要冻僵了…”
旭凤痛不欲生，引颈悲啼之声，清透九霄，遂化作火凤将应龙重重包覆起来，通身燃起不灭的暗火，交尾相缠间划破长夜，直冲上了九天。
***小剧场
旭凤：我是来代作者说话的，作者的话就由我哥来精准传达！
润玉：……
旭凤：好的，可以说是很精准了，鼓掌
（我就是憋不出来了，还是想皮一把再走。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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