猫季

凤栖梧

卷终

 

旭凤又一次因为冲撞广德帝被罚跪在长安宫前殿的时候,他已近乎麻木的数清了殿前的青砖,这是母后离去的两年间,第十七次惩戒,以往会跪在他身边的润玉,也已经不再了。

“旭凤,为兄决计要出门去游历了,你孤身在这宫中,切忌再意气用事…”

“我可以和你一起,你带上我啊!”

“你知道我不能的,旭凤,你还太小…”

“你是不是怕了,怕和我呆在一起要忍受这些没完没了的刁难,你和嬷嬷她们一样,都嫌我是个大麻烦了是不是?”

……

猛地自床前惊坐而起的旭凤,汗早已浸湿了衣衫,他还是会时常忆起润玉来向他辞行那日的场景。

自母后离去,左右不过小半年光景,继皇后就相继发落掉了所有母后留下的旧人,他的乳娘,嬷嬷,侍女一个个离去,继皇后借机发作的由头像永无止境的梦魇,他做什么都是错,他说什么都会惹得父皇大发雷霆。他满心以为,只有润玉会懂自己,会为他辩解,代他受过,陪他一起等待成年后出宫建府的自由生活,他们甚至都约定好了,要把府邸修在一处,将来再连通两院的院墙,如此他们就能永远,安稳长久的生活下去了。

每一次当他屈膝下跪,都是这样的信念在支撑着他去忍受,却始终未料到,润玉竟也会离他而去,他恨润玉违誓在先,恨他是个背信弃义的懦弱小人。

“可是我,就只有你了啊…”

他永远记得那时尚还年幼的自己,近乎怯弱的哀求过润玉,希望能挽留住他的一时羸弱,让他恨了那个自己多久,就记了润玉抽身离去的那个背影多久。

 

可如今这刻骨铭心的怨恨,也像虚幻的泡影般,消逝了,他或许从未懂过润玉,恨意蒙蔽了他的双眼,让他忘记了幼时的润玉是个多么坚韧而沉默的人。

“辽原。”他在忽然间只觉得累。

“属下在。”辽原自暗影里现身,躬身应道。

“你跟随本宫有多少年了?”

“回禀殿下,已十五年有余了…”

“你其实是敬…王,安插在我身边的心腹吧?”他细细打量着辽原高耸的眉弓,之前这些年,怎就这般心安理得的忽视了,辽原面貌间明显的西狄特征。

就像润玉,他的瞳孔颜色就很浅,阳光下会同釉蓝的琉璃般清透。

“殿下?”辽原迟疑的抬头望着他。

“本宫也是忽然间意识到这点的,既如你们所言,榕颐公主的心腹在十五年前就找到了他,你不正是差不多时候到我身边来的吗?”他喃念道,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,“如此就是了,也是你们发觉了继皇后毒杀我母后的真相,本是想带他重回西狄才告诉他的,却谁知他能这么倔,借着游历河山的名头,联络西狄王室旧部,伪作内应,实际方便我在战场上立功建勋…”

“殿下…”辽原听他最后几句已颤得句不成调,生怕这番刺激过大,把他气出个好歹。

“不准叫我殿下!”旭凤双目赤红的怒吼起身,像受伤被囚的困兽般粗喘着气,在床前急得团团转也不忘挥袖厉叱着辽原,“你们一个个都欺我!骗我!看我自作多情的恨得发狂是不是很好笑!”

“属下不敢。”辽原跪下。

“不敢?你们有什么不敢?我宁愿他背我!弃我!也不要他…瞒着我!那皇位我根本就不稀罕,谁要他劳心费力去做这些事了,是不是还指着我回去感谢他啊!辽原我告诉你,你回去告诉你家主子,我…”

辽原正目瞪口呆之间,却听外门梁上传道:“原君!京城来报,殿下在宫宴上鸩杀大楚皇室,现已被打入死牢收押了!”

“你说什么?”主仆俩倒有志一同的转首喝道。

“太子殿下!不好了,敬王狼子野心,犯上谋逆,毒杀了皇后娘娘和晔王殿下,现下皇上,嘉贵妃,淳王殿下昏迷不醒,太后娘娘已回宫主持大局,要您即刻调三万精兵回去拱卫盛京,准备登基事宜啊。”厢外却已传来公公的急声传报,旭凤听得犯上谋逆,已是心下大乱,来不及细问,便已匆匆布置下边关回防事宜,着人自附近驻地调兵三万奔赴盛京,自己则先带着一干心腹及五百骑兵日夜兼程的先行而去。

 

润玉被人从死牢提出,压跪在寿康宫中时,高座上笃信佛法多年,不涉俗务的太后手持茶盏,闲闲的摆手让人退下后,望了他一眼,“你倒是和你娘一样,都是个刚烈性子,干得出此等弑父杀兄之事,不过杀戮过重,到底折了自己的气运,值得吗?”

“辱妻之恨,润玉恕不能忍。”

“寻常人是忍不得,但哀家知道独你忍得,你是个聪明人,最忍得的就是这一时之气,却到底还是年轻了些,皇帝他是老了,哀家心却未盲。”太后面目向来慈和,先帝在时,她只是个不功不过的“闲”妃,亲子早夭后,便抱养了当今圣上,之后更是稳坐钓鱼台,大有此生皆足之意味,“现下此事举世皆知,不杀你不足平愤,你非要担下这恶人,哀家自是成全你的,只是你别后悔便罢了。”

“润玉不悔,谢太后成全。”润玉伏首深深一拜,又被人带下去了。

跟随太后多年的嬷嬷不解,问道:“太后娘娘这是何意?”

“子孝其母,他生母当年是西狄第一美人榕颐公主,隐姓来盛京游玩之时为皇帝所惑,有孕后方知皇帝是有意利用,引得西狄王室四分五裂被世家掣肘,国力几度衰颓,恨而行刺皇帝,是先皇后林氏拼死救下这对母子,但皇帝到底心存忌惮,不然也不至于刚生下敬王,就鸩杀了她,敬王不过承她此情,以牙还牙,帮太子殿下扫清阻碍罢了。”说着太后轻啜一口茶水,摇头再叹,“可惜他和榕颐一样,愤则不周,以命相抵,哀家保不下他。”

“太后娘娘,可是还介怀…”嬷嬷心生不忍。

“哼,哀家不过和敬王是一道的苦命人,我这好皇帝和她那死了的娘亲心眼一般多,多少年了,哀家方知当年遭一黄口小儿戏耍了这么久,不晓我儿泉下有知是我一手拉扯大了凶手可愿谅我。”太后以绢拭罢泪,起身复面色如常道,“哀家累了,扶哀家去歇息吧。”

“那敬王那边…”嬷嬷面有难色。

“皇帝不还尚在吗?哀家好心告知敬王的既是无用,那便等太子归来,再一并叫他知晓吧,他会知道该怎么做的,”太后冷笑声声,“你也顺道嘱咐侍卫们莫苛待了敬王,就免得太子心疼了。”话罢,掀帘去了。

 

侍卫打开重重栅栏,放旭凤入内,再看到润玉时,他还是一身素服,神色恬淡的跪坐在搬来凑数的木几前饮酒,见他来了只如旧时那般柔和一笑,“凤儿,你来啦。”

他满腔的质问和怒火,就在这个笑容下熄透,恍然间竟觉得,还能见他这样笑着唤他真好,于是近乎无措的对坐他跟前,硬声道,“给我也来一杯吧。”

“你来晚了,我已经喝完了。”润玉深深的望着他,眉梢唇角是如沐春风般的笑意,带着刺破光阴的甜蜜。

“辽原,再…”旭凤回头唤到,准备让门外侯着的辽原再提一壶酒来,却见他神色肃穆,猛然间惊觉什么不详般,调头怒道,“你喝的是什么?”

润玉答非所问的叹道:“凤儿你长大了,我也好安心…咳,咳…”话未尽,嘴角已漫出连串血色,滴落在白衣上,触目惊心的像一朵朵雪地中盛放的红梅。

“阿玉!”此情此景直教旭凤目呲欲裂,他起身猛冲过去,同迅捷的豹般接住了摇摇欲坠的润玉,“阿玉,你不要吓我,我回来了,我不生你气了,阿玉,你好好的,好不好?啊?兄长,你不要吓我…”他心底的不详已是乌云罩顶般,泼下倾天的悔恨与冰凉给他,口中却反复颠三倒四的说着什么,一刻也静不下来。

“凤儿,你听我说…”润玉无奈,抬手抚上旭凤的脸,他的少年在这些晦暗年月中,已被风雨铸造出了最好的模样。

“我不听,我不许你走…我只有你了,你听到没有,辽原,宣太医,把他们都给我叫过来啊!快!”旭凤声嘶力竭的吼叫着,俊朗的面容狰狞似厉鬼,眼泪在不知不觉间砸了润玉满面。

“咳咳…凤儿…来不及了。”润玉气力不继间两声轻咳,竟奇迹般的止住了旭凤的话头,他骤然安静下来,像被时间强自静止在了此刻,小心翼翼地搂住了润玉,“你胡说!”他叹道,颤抖的双臂像拥住了一个经年易碎的梦,“你别说话了好不好,阿玉,你再等等,太医很快就来了。”

“凤儿,我是为着夺妻之恨怒而行凶的罪人,他日定论,你不许和人辩解,你记住了吗?”旭凤重情,润玉不无担忧的想,他此生独负邝露,却能为旭凤负尽天下人,以叫天下人不负他,而旭凤是要一世清白的登上皇位,实现他自小抱负的。

“你为什么就是不听我说话,我叫你不许说话…不许说话,你听见了没有!”旭凤突然像个受尽委屈的孩童般,崩溃的哭嚎起来,“我说我只有你了,你不听,我不要那个皇位,谁爱当谁去,你也不听…谁要你自作多情去做那么多事了,你安安心心和我一起过我们自己的日子不行吗?为什么,你为什么…要这样对我,我好恨啊…”

润玉观他神貌痴狂,不免暗暗心惊,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选择,或许旭凤想要的从来不是这些,可木已成舟,有时不是他们不争不抢,就能被轻易放过的。

木秀于林风必摧之,旭凤凡事总是要做到最好的,但如果可以,他叹道,“凤儿,若许来生,我们托生做对贫贱兄弟吧,也未尝不好…咳…”

他此句未尽,胸腔又是一阵剧痛,夹着内脏碎片的血沫被呛出来,越发朦胧的视线里,是旭凤绝望而恐慌的神色,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狼狈的旭凤,心下不免大痛,满腹歉意的说道:“凤儿,是为兄错了,对不起…”

旭凤两耳轰鸣,似千军万马自脑中奔腾而过,视线里只有润玉被血浸的鲜红的唇在启启合合,无能为力的绝望化为泼天的怒恨,为什么那些人非要与他为难,为什么他竟从没懂过润玉,为什么这个人也从不过问他想要什么,为什么不许他说了,他却还是要说个不停…

……

自回程途中,收到润玉秘信时,辽原便已知晓润玉为何突然放弃了多年布置,匆忙使用如此粗陋的计策,招致玉石俱焚,无非是多年布置以为能稳住广德帝的前提不在,既是最大的敌人成了皇帝,他也已对旭凤下手,便断没有收手转圜的余地。

此事更牵扯出当年榕颐公主死因的真相,并非产后体弱患病所致,如此旧恨,加以润玉收监大内时,邝露所受之辱,新仇旧恨与发作由头皆备,润玉也就一往无前的去做了,犯上谋逆之罪,夺妻之辱他都认了,唯一记挂的,无非是旭凤,希望不再与他牵扯不清。

 哀极而不能言之时,辽原竟眼睁睁看着旭凤弯腰吻住了润玉,鲜血还在自贴合的唇间不住滑落,旭凤手忙脚乱的用手去擦拭,用唇轻含的想堵住,却渐渐清晰的感受到掌中的手愈发僵冷。

满目漆黑中,润玉只觉嘴上一热,湿滑的舌来回舔舐着他的唇齿,心下巨震的同时,又止不住心酸,眼眶刺痛着便涌出了一道热液,凝在苍白的面颊上。

他不知道,那是一道血泪。

是极致的朱红,自他眼眶滑落,一路拖拽着将他清隽的面容切割得四分五裂,是附贯他一生得诅咒同枷锁。

旭凤眼睁睁看着润玉泪尽后气绝,沾了满脸的血,神思恍惚的抱紧润玉,啄吻他眉心,痛而泣道,“天大地大,我不信就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。”

 

正铣二十一年九月,敬王润玉因犯上谋逆,毒杀皇室,被鸩杀于密牢,太子旭凤领兵回京登基为帝,改国号为玉成,史称昭烈帝。其在位年间励志图精,整肃风纪,大力兴商,体贴农用,手段雷厉风行,三次御驾亲征,一举厘清大楚持续二十年的西境乱象,可谓千古一帝,然其在位仅短短十五年,壮年退位让贤后不知所踪,终生无妻无子,留给后世诸多谜题。

然最为让人诟病的,是西狄野史有载,昭烈帝是为敬王同党,正铣二十一年中秋血宴后,他九月归朝,亲手绞杀了其父及兄母,令尸身野葬,以空棺入皇陵,心性可谓残虐至极,但既是稗官野史,可信度自是存疑的。


  ***一个没控制住,三个场景就爆了这么多字数,感觉要断手了,本来昨天看更新,在下界干点什么,全天界直播,还要被各种调侃是个不错的羞耻梗,觉得可以撸一篇:

(但是想想还是来个小剧场乐呵乐呵算了)

1.六界万万年如一日的生活实在是太无聊了,诸界生灵们都觉得自己需要八卦的浇灌与滋养,于是,此次渡劫之后,二殿下凭垂死一吻,一炮而红,全六界都知道二殿下对大殿下一往情深了,月老不信,说我可去你们肮脏的py交易吧,我两个大侄子都是正经仙,造谣者滚回去投胎重塑;

2.然后在月老深究人间话本,阅尽千帆之时,偶然间得知缘机仙子藏有大量本子,却不愿意给他借阅,一怒之下,月老偷偷搬走了这些话本,开玩笑,堂堂上神,能被这点小事阻拦吗?他可是要在人间传播真爱的。

3.哦豁,月老就掉坑了…果然是肮脏又荡气回肠的py交易,月老觉得还掺杂着骨科的生涩暧昧,写得非常好。

4.此后月老,缘机两仙狼狈为奸,背着当事仙为他们开发了一堆小剧本,由月老牵线,缘机编撰泼天狗血的小言设定,都等着他们没事再去下界渡渡劫,共创天界凤龙cp的大好河山。

5.润玉觉得很奇怪,最近傍晚他每每在璇玑宫内静坐时,就感觉到有很多仙在偷看,只要他一靠近河边,他们就激动地跟他要下河洗澡了似的,透视光波炽热的能灼穿他的衣服,让他以为自己就这么在自己家中强行裸 奔,可以说是非常可怕了。

6.然后魇兽告诉了他答案,他就觉得最近魇兽看他的模样莫名娇羞,一检查它最近吞食的梦境,全是他和旭凤在各种地点,以各种姿势,进行着各种不可描述的肮脏py交易,天界真是世风日下,仙心不古。

7.润玉怕带坏了魇兽,决心带着小兽躲去人间,将将走到南天门,某鸟状似不经意间偶遇,惊喜道,兄长这是要去哪里?人间?好巧,我正打算去…

8.你可住嘴吧…别以为我不知道,小兽带回来玩龙尾play的那个是你做的梦,简直丧心病狂,润玉吓得夹 紧了自己双 腿……

9.然后,某鸟还是坚持跟着某龙下界了,天后这个资深黑粉,气得缴了一堆本子,在天界开展扫 黄拆cp专项整治活动,疯狂烧书。

10.然而,野火烧不尽,春风吹又深…凤龙cp的新副本已经加载到下界的贫贱兄弟了,月老欣慰的看着水镜里老老实实钻木取火了三个时辰的某鸟,喜道,孺子可教,媳妇可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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